刘慈欣,中国的克拉克

年3月,北京大学的一个天文学家团队宣布发现了一个超大型黑洞,质量相当于亿个太阳。这个黑洞形成于时间诞生之初,距离宇宙大爆炸仅9亿年时间。它与地球相隔亿光年之遥,但它周围类星体的发光强度却是太阳的万亿倍,通过望远镜就能在地球上观测。

“为何宇宙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能产生如此巨大的黑洞?”研究团队的首席天文学家吴学兵教授在《自然》杂志上提出疑问,“目前还没有没令人满意的理论能够解释这一问题。”

看到这些新发现时,我想到了刘慈欣。刘是中国最受欢迎的科幻小说家,今年51岁,已经出版了13本书。不久之前,他还是山西一家发电站的软件工程师。刘慈欣之于中国相当于威廉·吉布森之于美国,人们还常常将他与亚瑟·查尔斯·克拉克相提并论,而刘慈欣本人也说自己受到了克拉克的很大影响。

刘最出名的小说《三体》已经被美国科幻作家刘宇昆翻译成英文,而在中国,《三体》电影也已经开拍(剧透毁一生,百度需谨慎)。刘慈欣的写作风格会唤起探险的刺激感,展现出宏大之美。在刘宇昆的翻译协助下,我和刘先生通过邮件进行了对话。他说,“我把类似‘光年’、‘宇宙直径’这些表达空间距离的抽象概念想象成具体的形象,这令人生畏”。而他小说中的中国工程师,差不多会建造比太阳重亿倍的黑洞之类的东西——当然也许要等到10亿年后,当中国的宇宙飞船已经飞遍了整个宇宙的时候。

美国科幻小说与美国文化——独立战争、狂野西部、黑色影片、六十年代风行的迷幻剂等等——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这是不言而喻的。因此,美国人幻想的未来通常都有点像美国的过去。对于美国读者来说,阅读刘慈欣小说的乐趣之一就在于他的故事取自截然不同的材料。《三体》的大部分场景都设定在文化大革命时期。

《赡养人类》中的太空访客要求重新分配地球上的财富,声称失控的资本主义几乎摧毁了他们的文明。而在《赡养上帝》中,超级先进的外星人在数十亿年前来到地球创造了生命;而现在,这群柱着拐杖的白胡子老头们走出太空飞船,对地球人说:“我们希望你们能自觉地尊重你们的创造者,对我们尽孝。”我觉得没有哪个西方的科幻作家会如此深入地探讨有关“孝”的主题。

但刘慈欣之所以卓尔不群,并不是由于文化的差异。他的故事是人类进步的一篇篇传说。他的想象是具体的,但行文是抽象的,甚至像寓言。在他的短篇小说《中国太阳》里,主人公水娃是一名来自贫困的干旱乡村的小伙子。在前三章里,水娃走出乡村,在矿上找到了工作;接着他又来到了一座城市,学会了擦皮鞋。最后他来到北京,成为了一个摩天大厦的外墙玻璃的清洗工。

这时,故事出现了重大转折。我们发现一切原来发生在未来:为了调节气候,中国已经在太空中建造了一面叫做“超级太阳”的巨大镜子。水娃得到了一个清洗“中国太阳”的反射镜面的工作机会。他来到了太空,而史蒂芬·霍金正生活在太空轨道上,这里的低重力条件帮助他延长生命。霍金和水娃成为了好朋友,还一起在太空散步。(可能是由于操纵电动轮椅的经验吧,霍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控制太空服的微型引擎而四处活动,”刘写道。)

这位物理学家向水娃教授物理定律的知识,并告诉他宇宙的无垠,而水娃却开始思考人类命运的问题:我们应该去探索其它星球,还是在地球上生生死死?没过多久,水娃告别亲友,一个人踏上了探索星际空间的不归之旅。在故事的结尾,水娃的进步代表了全人类的进步。无论在社会还是物质上,水娃都进行了巨大的跨越,但在他未来的旅程面前,这种跨越仍然相形见绌。

刘慈欣的故事并不总是这么温柔。在对人类的未来进行幻想的过程中,严酷的现实会抵消他的甜蜜与浪漫。《流浪地球》中的科学家发现,太阳即将膨胀成一颗红巨星。为了应对灾难,他们建造了许多巨大的引擎,足以将整个地球推往另一个恒星。这就是将耗费上百代人类的“大迁移”——在此期间,地球表面的一切都将全部摧毁。

当小说的主人公眼看致命的太阳逐渐远去,淡入到遥远的群星之中,他落泪了,“啊,地球,我的流浪地球!”而刘慈欣的故事却指出,这个离经叛道的工程,是人类为了长期生存所付出的必然代价。

“在遥远的未来,如果人类文明要想幸存,并散布到宇宙中去,人类就必须创建超大尺度的技术奇迹,”刘在邮件中这样写道。

我相信科学和技术能带给我们一个光明的未来,但为启山林,定筚路蓝缕。我们必然会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其中一些困难和代价还会非常可怕,但我们最终会抵达阳光灿烂的彼岸。这里我想引用中国上世纪著名诗人徐志摩在游历苏联后写下的一首诗:

他们相信天堂是有的,

可以实现的,

但在现世界与那天堂的中间隔着一座海,

一座血污海。

人类泅得过这血海,

才能登彼岸,

他们决定先实现那血海。

但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人类种族不可能永生;《三体》三部曲的最后一部的一些情节就发生在宇宙的热寂阶段。刘的故事从两个视角审视生命:它既是为生存所作的奋力挣扎,也是受到强烈制约的局部调整。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山》(该小说已被翻译成英文并收录在短篇小说集《流浪地球》中),就用“登山”来比喻这个矛盾。

“攀登高峰是智慧生命的天性,”跨维度的外星探索者解释道。但宇宙是如此神秘,“我们总是处于山脚,”永远不可能登顶。在另一个故事《吞食者》中,一个角色问道,“文明是什么?文明就是吞食,不停地吃啊吃,不停地扩张和膨胀。”但你不能永远膨胀;另一个角色说道,也许建立一个“自给自足的、内省的文明”是更好的选择。简单地说,刘慈欣的感性核心,是对极限问题的哲学思考。

我们要如何应对生命固有的局限性?我们应与之抗争还是认命?

“一切都会结束,”刘在邮件中说到,“我们不应该将‘描述不可避免之事’视作悲观主义。拿浪漫爱情故事来说吧:‘恋人们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被看做典型的乐观故事。但如果你加上一个结尾说‘一百年之后,他们都死了’,就会让故事变成悲剧吗?只有科幻小说可以在宇宙的尺度上描写‘一百年之后’的故事。”

文/JoshuaRothman

译/程孙雪子

原载/《纽约客》、“环球科学科研圈”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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